他也早按捺不住,掏出手机来拨了过去,待接通的声音持续,就是不见那边接起。
一种被未知感包围的恐惧笼罩住我。
一直到呼入声结束,也没人接,白正桥见我神情不正常,急忙安慰道:「邢逸是通知了多方部门一起行动,可能是手机静音了没发现。」
他想传达给我的意思我听懂了,那么多人在一定不会有事,邢逸只是忙没听到,而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。
我失神地点头,心里的预感却十分不妙。
这不对劲!
可我却无能为力,什么也不能做,这种无力感使我陷入深深的自责,是我将那个人引来的!若是他们出了什么事,我该怎么办!
我的到来,反而成了杀死他们的刀!
是这样吗!
「黎梦,黎梦!别这样!放轻松,放轻松……」
直到白正桥的声音再度传来,我才发现我正双手用力地抱住脑袋。
「好,好,我……」我声音颤抖,快要哭了。
「咚咚!」
突然,门响了!
我仿若惊弓之鸟地看过去,门把手动了动,是有人在试着开门进来。
白正桥起身就要过去,脸上还带着终于放下心来的笑意。
我伸手拉住他,惊恐地摇了摇头,因为叫我把门反锁的是邢逸,进来之后我照做了。
那现在试着开门的是谁?
35
「咚咚!」
敲门声还在继续,每一声都让我的不安放大。
我拉住白正桥,外面没有任何人声,只有不断的敲门声,我几乎敢肯定不是邢逸。
「快!去把窗子反锁了!」
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个想法。
白正桥看我害怕,拍了拍我肩膀,「黎梦,这可是七楼!」
是啊!这可是七楼!
那他怎么上来的!他不是只能走安全通道吗?可安全通道应该被警局的人看住了才对。
但他就是出现了!
「可他是疯子!」
白正桥被我的语气吓了一跳,点了点头,过去将窗户反锁上。
敲门声停了,我走过去,试着听动静。
白正桥跟了过来,我望到了被放在入门处的资料,本来是要交给一楼的熊茂的,那就证明这个人在警局里,也很有可能正在抓高遇尘。
「快!给熊茂打电话!」
白正桥愣了下反应过来,「好。」
待接通的声音持续了几下,很快那边传来极其微小的声音。
我夺过手机,压低了声音,「告诉邢逸,高遇尘现在就在他办公室外面,我是黎梦,要快!」
白正桥听到我的话,神情变了变,严肃起来,「你敢确定是高遇尘?」
「绝对是他。」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肯定,直觉告诉我是他!一定是他!
白正桥极其认真地看了我一眼,突然动了。
「你要干吗!」我警惕起来,挡在他面前。
他绕开我,手就要去开门,「去抓高遇尘。」
我吓得面无人色,用身体挡开他的手,死命摇了摇头,声音都在颤抖,「你不能去!」
白正桥,你只是痕迹科的,这是肉身搏斗,就连张文涛和王荣都死在了高遇尘的手上!这绝对是去送死!
36
「我是警察!这是我的职责!」白正桥按住我的肩,正正地凝视我的眼睛。
我看到里面的坚定、使命、责任,可我还是死死地挡在他面前,声音甚至带上了哭腔,「若是你死在我面前,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自己。」
是我引来的他,无论谁受到伤害,我都会自责,哪怕我知道这是高遇尘的错,不是我的错。
「黎梦!」
我再也忍受不了,一把将白正桥推离门口,朝他低吼道:「你不知道他,你不了解他!他是个疯子!」
身为警察,他们知道高遇尘的变态,知道高遇尘的心狠手辣,知道高遇尘的心思缜密。
可他们不知道高遇尘背地里为了杀人整整准备了二十年!不知道他为了报复这个社会偷偷捣鼓了什么!更不知道他其实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死,只要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!
而他现在的目的就是杀了我!他会不择手段!
难道他要杀我仅仅是因为我看到了他的脸吗?
不!我想我懂他了!
他享受猎物极致的恐惧感,他享受女性无助的哭泣感!他喜欢无生意的美!而我的脸足够漂亮!
白正桥被我吼得一愣,还想再说什么,却又传来了敲击东西的声音。
我下意识地看向窗户,窗帘挡住了大半,我没看到任何东西。
窗外的世界已经昏暗,像是无形的帮凶,藏匿了秘密。
「咯咯——」
声音再度传来,白正桥往那走去。
「别拉开!」我恐惧地背过身去,不敢望向那窗户。
他果然来了!我忍不住想要崩溃!
白正桥却没听从我的话,脚步不停,伸手就要触碰窗帘。
门外,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出现。
37
「咚咚!」
门被敲响了,「是我!」
我听出是邢逸的声音,立即打开了门,邢逸喘着气走进来,明显外面没有高遇尘的身影。
「在窗户那!」我颤抖地举起手,闭上眼,心悬在空中,被忽上忽下地折磨着。
「唰啦——」
窗帘被拉开,我听到白正桥的惊呼声。
下一瞬,邢逸打着电话冲出办公室。
我转过身去,白正桥已经打开窗户朝下望去,我冲过去,只看见一个黑影落地,冲进了街对面的夜色里。
我的心怦怦直跳,他果然是疯子!七楼的风将我吹得面色发冷,我的心更是如坠冰窟。
高遇尘!
从书中活过来的高遇尘远比我想得疯狂。
「叮咚——」
房间里有什么东西响了起来,这声音我很熟悉——是电脑!
我快步走过去,蓝色的屏幕与上回一样,字体很快浮现在上面。
白正桥看向屏幕惊呼了一下。
我握紧拳靠在桌上,有些脱力,我想我的嘴唇已经白了。
电脑的字体随之变换,
是他对我的赞赏吗?
电脑显示完这些字就黑了下去,我瘫软在地上。
白正桥手足无措地看着我,明显慌了神,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。
「我想静静。」我声音很微弱,像是被掏空了一样。
这是他病态的享受,他并不恼怒,甚至难得地兴奋了起来。
他是复杂的,我该怎么办?
每一回,都会有像今天这么好的运气吗?
38
是夜。
「他爷爷的!杀人都杀到警局来了!」老远我就听到了王荣的声音,我握紧水杯,坐在邢逸的办公室里有些焦躁不安。
「小声点!」好像是张文涛的声音。
接着,我听到白正桥的声音,而后他们的声音都变小了,我听不真切。
直到办公室的门被敲响,我看过去,门没关,邢逸对着我招了招手。
我站起来,有些木讷地走出去,我看到邢逸跟几人点头示意,我站了一会儿跟上去,对着几人飞快地点头。
我不敢去看他们的眼神,怕看到他们对我的同情,那样我会觉得我很可怜。
虽然,我好像真的挺可怜的,哪怕待在警局里也躲不过去,那样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!
监狱吗?
我自嘲地笑了声,回过神来时一阵凉风混着咸味吹到我脸上,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,才发现邢逸已经将车开到了海边,而此时他正一个人站在车前。
风将他的皮夹克吹开,将他的发吹乱,他的背挺直,在大海面前显得格外渺小,让我一时忘了他是谁。
他是刑警队队长邢逸,还是年幼丧母的邢家次子邢逸——
我下车,走到他身边,感受到海风的冰冷刺骨,我忍不住搓了搓手臂。
海面波涛汹涌,有海浪冲击着海岸,是在怒吼,我盯着海面,仿佛坠入无边的黑暗,是被吞噬,难得救赎。
「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?」随风乱舞的头发遮住了他的侧脸,他的声音被风吹得缥缈,悠悠转转抵达我耳中。
虽然他让我别说得太多,但我看着这片海,还是决定开口:「你心烦的时候就喜欢来这。」
「我倒是忘了,你什么都知道。」他的声音淡淡的,听不出情绪,但我却从这片海里读懂了他的心思。
邢逸的母亲就是在这片海里自杀的。
他每当遇到难以解决的棘手案件时,就会来这里,而接手高遇尘案件以来,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。
39
海浪的白噪声混着海风,吹拂在耳边好似真有静心的作用,我转头看向邢逸,「你会抓到他的。」
难得,在这种时候,我倒还有心思安慰别人。
「别急着告诉我答案,不然我会觉得我作弊了,胜之不武。」他转过头来看我,眼神带着落寞,为警十年,我本以为他已经救赎了自己,可要真那么容易就好了。
我听着海声,突然发现,其实邢逸和高遇尘很像,是一种奇妙的契合感,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像,可能这就是作者的高明之处,两个同样被童年束缚的人,两种截然相反的身份,站在对立面,谁会赢!
「地址查明了,他确实住在那里。」邢逸转过身来,侧挡在我身前,昏黄的车灯照在他身上,像是镀了一层黎明的曙光,他的背后是璀璨的高楼灯火,是他所守护的。
我没多大震惊,反而有点隐隐担忧起来,「现在就行动会不会太冒险了。」
我下意识地退缩,总觉得这件的事情结束得太容易,不真实。
可抓不抓得到,还是另一说。
「已经上报局里,明天应该就会下达指令。」
他说着握紧胸前的亮片,这是他紧张时才会有的动作,我的那份不安不真实感,他又何尝不是呢。
光亮终将抵达,可在光亮之前,默默奉献的人已经为无数个黑夜里的安宁耗尽了心血。
岁月静好的背后是有人在替我们负重前行。
我没再多说什么,默默地张开双臂,「那,可以抱一下吗?」
海风吹乱我的头发,我眯着眼看他,心里压抑了好多情绪,纷杂错乱,我解不开。
或许还得持续很久,或许明天就会解开。
邢逸低头看着我,昏黄的灯光隐在他眼里,他的眼神里有一种微妙得难以言喻的亮,下一秒,他向我迈出一步,伸出手将我拥入怀里。
「好。」
霎时,风停了,熟悉的香味再次萦绕我鼻尖,我听到了他的心跳声,也听到了我的心跳声。
天好似快亮了……
40
「好像快下雨了。」我靠着车窗,看着外面灰暗阴沉的天气,心情有些低迷。
听说,刑警最讨厌的就是下雨天,因为雨水会将线索冲刷得一干二净。
邢逸默默地往外望了一眼,没有说话,出奇地沉默。
若是没猜错,上面的文件已经下来了,因为他甚至给我买好了中午的泡面。
我很想开个玩笑来活跃一下气氛,可我沉重的嘴角却弯不起一个轻松的弧度,我放弃了。
才过不久,就有几个雨滴砸在车窗上,发出「嗒嗒嗒」的声响。
我看了眼放在腿上的袋子,里面是各种吃的,甚至还有一副飞行棋,只是等会儿玩游戏的可能只有我自己,每个人都很忙,只有我是闲人一个。
他考虑得还真是周全,我是不是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?
「邢逸,瓦宁村25号,你还记得吧?」这是高遇尘的老家,前面调查的时候邢逸去过,只是高遇尘已经十几年没回去过了。
「嗯。」邢逸点头,对于我突然提起这个地址不是很惊讶。
「若是我不见了,就去那里找我。」无论是活人还是尸体!
这半句话我没说出来,好似看淡了也就没那么害怕了,真被抓住的话,或许自我了结才是最好的解脱,我伸手摸了摸藏在手袖里的圆珠笔。
这回邢逸没有回答,他紧了紧握在方向盘上的手,只是沉默地看着我。
「早,头儿!」
「早!」
警局里,张文涛和王荣都已经起来了,比昨天早了很多。
外面打了一声响雷,天空中雨又大了起来,我对他们笑着点了点头。
「有什么好吃的呀!」白正桥从外面走进来,人还没走到,脖子已经探到了桌子上。
「你的最爱。」邢逸对着他扔过去一个八宝粥。他很灵巧地接住,「谢啦!」
我看着面前几人,好似与平常无异,反而只有我的心情比较特殊。
邢逸将八宝粥插好吸管递到我面前,「别又低血糖了。」
「谢谢。」我接过,小口地喝起来。
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,一声闷雷又响起来。
41
「他爷爷的,又是这么个鬼天气!」王荣嚼着包子,看似很随意地调侃了一下外面的天气。
「待会儿出任务记得带雨衣。」白正桥提醒道。
「那东西碍手碍脚的,我才不带!」王荣塞进一个包子,故意呛白正桥。
白正桥白了王荣一眼,「最好是像上回一样被淋成落汤鸡!」
「好啊!你小子还数落起我来了是吧!」
我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,心情不自觉轻松起来一些。
或许,他们不是与平常无异,而是他们平常就是这样,每天都在与不同的罪恶打交道,他们不表现出害怕,不退缩,只是因为背后是人民,他们同样是血肉之躯,同样会受伤,会倒下,甚至会牺牲……
我愣愣地望着他们,转眼发现邢逸在看我,他对着我笑一下,将一个包子递给我,「怎么不吃?」
我伸手接过,回给他一个笑,「这就吃。」
「轰隆隆——」
一声闷响,我坐在长桌前默默祈祷,现在,邢逸应该出发了。
「听邢逸说买了飞行棋?来玩玩。」白正桥走过来,拉开旁边的凳子坐下。
我眨了眨眼,将飞行棋从袋子里拿出来,「好。」
我打开飞行棋,有些别扭道:「其实不用特意来陪我。」
「这种下雨天,我怕得很,就当是你陪我好了!」白正桥笑着摊开棋纸。
我有些错愕地看了白正桥一眼,低头认真地放棋子,心里对他很感激。
白正桥先手,他转动骰子,突然有些好奇道:「黎梦,昨天你是怎么知道是他的呀?」
他的表情带了一丝崇拜,语气往上升,好似我不是发现高遇尘,而是抓到了他一样。
我看了看骰子上的点数,有些不好意思,「直觉。」
42
「你这直觉不来当警察真的太可惜了,昨天那个人可是从三楼外墙爬上来的,邢逸都没想到,每层搜索他。」
我一惊,按住棋子的手一顿。
真的是疯子!可他又心思缜密,来警局前便做了万全的准备。
「怎么不走了?」
白正桥提醒我,我回过神来,赶紧抓着棋子往前走。
「黎梦,你不要害怕,别看我这样,我可是和邢逸同一批来的,老警察了。」他拍了拍胸脯,有一丝骄傲。
我点点头,我自然知道,白正桥,父亲缉毒时牺牲,虽然长得瘦弱,却还是毅然决然地从事了警察的行业。
「不过,我总觉得我瞻前顾后的,没有邢逸他们勇敢果决。」
他对我敞开心扉是我没想到的,可下一刻我又忽然明白了,人就是这样,在不熟的人面前反而可以说出一些平时难以说出口的心事。
「不,你已经很棒了!」
白正桥是家里的独生子,母亲与他相依为命,白母怀孕时被毒贩惊吓,早产下他,导致他身体先天不足,又加上年幼丧父,他有身体和心理的双重负荷。
我有些心疼白正桥,他能如此阳光开朗已经十分不容易,书中寥寥几笔的描述,沉重的却是他的一生。
「抓住穷凶极恶的犯人,你也是必不可少的部分!」我将骰子递给他,「轮到你了。」
「好!」他转动骰子,「我果然还是想当一个冲锋在前的警察。」
就像他父亲一样是吗?
「你已经做到了!」
选择这份职业,就已经是冲在了千千万万人前!
43
「轰隆隆——」
雨还在不停地下,天空灰暗,是张牙舞爪的兽笼罩在整座城市上空,雨不停地击打在窗户上,雨势越来越大,有几滴雨丝透过细小的缝洒进来,我放下手中刚接的热水走过去,将留的最后一丝窗缝关上。
外面世界昏暗成一片,房间内开了灯,窗户上映出我的身形。
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,发出耀眼的白光,下一瞬,一个人影悄无声息地出现,映在窗户上,不是我的,也不是白正桥的——
「轰隆隆——」
我木讷地转过身来,一个瘦高的身影被笼罩在黑色的雨衣里,雨滴从他的雨衣上滑落在地上。
「滴答滴答——」
他明明是站在门口,可每一下都仿佛滴在了我身上,让我从头冷到了脚。
惧怕像无孔不入的空气,侵蚀进我的每一个毛孔。
外面的天正在电闪雷鸣,房内寂静无声,一副诡异的画面就此诞生,是神在恶作剧吗?
他到底在捉弄谁!
「快!躲到里面去!」
白正桥声音响起的同时,那个瘦高的身影也动了,我浑身僵住,意识好似抽离到身体外,旁观着这一场闹剧。
「快——!」
白正桥举起椅子朝那人扔去。
我浑浑噩噩地拿起桌上的水杯,又放下,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吗。
为什么,为什么这回我没发现他!我要报警!报警!我慌张地朝口袋摸去,焦急得快要哭出来,而我根本没有手机。
「咚——!」
一声钝响传来,我看过去,白正桥痛苦地倒在了地上,鲜血开始从他躺的地方流出来。
「白正桥!」
「黎梦……」白正桥正叫着我的名字。
这一定是个噩梦!
走开!疯子!放过我吧!
梦中的情景都活了过来,同样的大雨,同样的雨衣!
我要被割去眼睛和耳朵了吗?我不要!我不要!醒过来!醒过来!
44
「啪——」
杯子在地上碎裂开,我回过神来,滚烫的热水被我悉数泼到了那个疯子的脸上。
他的脸开始整个红起来,他的眼球布满了红血丝,他竟然没有生气,反而张开他那张被撑大的嘴巴对我笑,只是他的语气有些失望,「终于见面了。」
是我表现得太害怕了吗,是他对我的脸不够满意吗,是因为我刚才没有提前发现他而让他失去兴趣了吗?
我还是被他找到了……
现在,猫鼠游戏结束,人间炼狱开始!
他要杀我,要将我分尸了!他的手里还拿着刀,上面有鲜血,是白正桥的。
我想我快要疯了!
「啊——!」
高遇尘!
猛地,一只手捂住我的嘴!
他的手臂圈住我,冰冷的雨衣带着雨水触碰我的脖颈,他是在将我往逃生通道里拖!
他要在这分尸我吗?
在逃生通道里!我不要!
我用脚死死地勾住门框,门狠狠地打在我的脚上,我整张脸皱在一起,疼得叫出声,可他的手死死地捂在我嘴上。
「嘘——」
是他在我耳边发出的声音。
我的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,袖子中的圆珠笔滑进我的臂弯,我甚至无法用它来结束我的生命。
救命!救命!
邢逸——
你在哪!你到底在哪!
你说过我会没事的!你说过会保护我的!
你说过——!!!
我一声接着一声的呐喊没人听见,我听见的只是无限的悲凉,门框是见证我死亡的乐手,它发出咯吱的机械声,是我生命最后无畏挣扎的乐曲……
恍惚间,我听见电梯门打开的声音,有脚步声传来。
邢逸!是他来了!
我剧烈地挣扎起来,门被我弄出剧烈的响声,我想活,求生的本能让我忽略了脚上的疼痛。
邢逸,快来救我!高遇尘来了!
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,我不肯放弃,直到后脖颈传来剧痛,我没能再动,彻底地晕了过去。
邢逸,救我……
发出心底最后一丝呐喊,我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,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……
45
「砰!」
是枪声响了。
等我再睁开眼,就见到了邢逸,雨好像还在下,昏暗逼仄的房间里此时挤满了人,房间里很黑,只有一盏老台灯在发着微弱的光。
我想这里就是瓦宁村。
邢逸找到我了!我得救了!
我忍住浑身的冷意和痛意惊喜地看着邢逸,还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张文涛和王荣,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面孔。
我还活着,我甚至还看得见他们。
只是,为什么,他们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可置信,甚至,都举着枪对着我——
难道高遇尘还活着,就在我身后吗?他们不是在看我,是在看高遇尘那个疯子?
我惊恐地转过身去,可身后空无一人,斑驳的墙面上甚至只有我阴暗的影子。
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,那他们为什么举着枪,是对我举的吗?
这怎么可能!
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将我笼罩。
我疑惑地转过身来,脚碰到一个东西,我低头看去——是一具尸体!
一具还睁着眼睛的尸体,微弱的灯光照在那张我这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脸上,是高遇尘,他死了!
我反应过来,吓得跌坐在地上失声尖叫了起来。
和小说里不一样,他死了!
他怎么可以死!
那他犯下的罪怎么办?那些死去的人的公道怎么办?那些受害人家属怎么办?
他怎么会死了,他应该被邢逸抓住才对,我还在梦里吗……
我睁大的眼睛渐渐聚焦起来,我看到他身前有好多弹孔,是邢逸杀了他吗,是他们开枪了?
他们不应该杀了他的!他还没赎罪!可我不能怪他们,他们是因为我才开枪的,对吗?
我试着用手抱紧我自己,这才发觉我正拿着一个很硬的东西,有点重,还有点烫。
我借着灯光看清了它,是枪!
为什么我的手上会有枪!我瞪大了眼睛,惊恐地看向邢逸,什么都还来不及想,眼泪已经夺眶而出。
邢逸朝我走近一步,喉结动了动,似乎有许多话要讲,却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「啪嗒——」
我明白过来——是我杀了高遇尘。
可我为什么杀了他?
我忘了……
46
「发生了什么?」
邢逸坐在我对面,白色的灯光打在他侧脸,很冷,就像我们坐着的这个房间一样,审讯室。
「我记不起来了。」我抱住头,很痛苦。
我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,可我想不起来了,真的想不起来了!
「黎梦,你可以的,你一定想得起来的!」邢逸耐心沉稳地鼓励我,焦急却写在他的脸上。
我努力睁大红肿的眼看他,我用手敲击自己的脑袋,想起来,快想起来,可脑袋就像被清空了一样,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,「我想不起来了,真的……」
坐在这里的本应该是高遇尘,可现在变成了我,他死了,带走了一切秘密,徒留给我一地狼藉。
死的哪怕是我!这一切就都结束了!我自暴自弃地想着。
「黎梦,把一切都告诉我!只会有我们两个人知道,相信我!」邢逸从座位上站起来,走到我身旁,他的语气柔得不行再柔。
他是在暗示我,暗示我什么都可以说,暗示我他会保守一切秘密,暗示我可以将写好的一切告诉他。
「变了!都变了!跟写的不一样……」我快要崩溃了,全部都变了!高遇尘死了!他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,而是死在了我的手上。
我到底是怎么被带到的瓦宁村,我和高遇尘之间都发生了什么,我为什么会拿到枪,我甚至不知道我是怎么开枪的。
我杀人了!我甚至来不及逃避就要去刨开血淋淋的记忆,来给这件事画上句号,可要死的是——我全忘了!
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,我忍不住哽咽,是为我自己吗,我不知道……
这个噩梦做了好久,怎么还不醒来。
47
「咚咚。」
门被敲响,我低着头,擦去眼里的泪水,不想被人看见。
开门的声音传来,有一个人朝里走进一步,「邢逸,医院刚刚传来消息……」
是王荣的声音,他的声音很沉重,停顿了半晌才接着说出了后半句:「正桥没扛过去,走了……」
什么意思!
白正桥走了……
半晌,邢逸的声音才传来,很低,弥漫着悲伤的味道,「我知道了。」
我对上邢逸发红的眼睛,眼里瞬间堆满了泪水,「怎么会这样!怎么会这样……」
他怎么会死!他怎么可能死了呢,他那么好!他的母亲还在等着他回家!
是我害死了他!
「是我害死了他!他是无辜的,我才该死!死的应该是我!」我的手上沾了血,这让我万分厌恶我自己,身体里自暴自弃的想法在疯狂叫嚣。
「送去得太晚……」邢逸走过来,抓住我不断捶打着头的双手,他的手也很凉,不似昨日的温暖。
「明明已经有人来了!」我抓狂起来,无法平静,「我听到电梯的开门声和脚步声了,明明有人来了……」
这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,那个人明明都出现了!
他为什么没救我,为什么不救白正桥!
「什么!」邢逸抓住我的肩,眼锐利地盯着我,「你说还有人在!」
我被他的语气吓到,呆愣了一下,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,我的抽气声难以控制,「就,就在我被抓走的时候,有人,有人来的,我甚至还以为是你……」
审讯室的门外,站着的张文涛和王荣也瞪大了眼睛。
「后来呢!你想起来了?」邢逸的声音带着难以自持的激动。
「后来,后来我就被打晕了……」我失控般地挣脱邢逸,死命摇头,带着哭腔,「我真的想不起来……」
别再逼我了。
我没敢看邢逸的表情,只见他往我这边走了一步,又向后退了回去。
「看监控。」他有些脱力地说出这句话。
48
只是邢逸还没走出去,就又来了一个人。
「杨副局长。」
我听到王荣喊那个人的声音,原来是杨元雄,我朝他看去,他脸上满是严肃,又有一抹极不协调的圆滑。
他看向我,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,有一丝狠厉又有一丝怜悯。
可他为什么要这样看我?我的直觉又在叫嚣,他绝对不简单。
「DNA确定了,是她。」杨元雄手插在裤兜里,极其气定神闲地说出这句话,不带任何感情。
一句话,在场的人都愣住了。
DNA!我的那根头发!尸体上发现的第二个DNA!
怎么可能会是我!我下意识看向邢逸,他眼里的错愕不比我少。
一定是哪里错了!
杨元雄拍了拍邢逸的肩,意味深长道:「窝里反,自导自演的一出大戏罢了。」
窝里反?自导自演?一出大戏?
我怎么听不懂他说的话,他是在说我吗?
好似拨开云雾见月明,杨元雄就这样轻易地给谜团下了定论。
谁才是幕后主使!这个故事越走越偏了!
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后离开,嘴角甚至带着笑意,他的脚步声轻轻的,传到我的脑海里,与各种纷乱复杂的事交织在一起。
「肯定是弄错了,再验一次!」我敢肯定我绝对不认识高遇尘,更不可能跟他一起分尸!我甚至只是个路人甲,甚至不应该在里面拥有姓名!怎么可能是我!」
「邢逸!」王荣喊了邢逸的名字。
邢逸闭了眼,手握紧了胸前的亮片,「我有分寸。」
他比我还纠结,还犹豫,我蹲坐在地上,或许我不该再逼他了,我会不会也害死他?
「头儿!黎梦不像,她的眼神不像!」是张文涛的声音,不似以往,有些闷闷的。
他正站在邢逸身旁,我望向张文涛,咬住唇,抑制住又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。
他信我!或许世界还没抛弃我。
「还是先去看监控吧。」邢逸伸手捏了捏眉心,对着张文涛和王荣道。
49
门被关上,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了里面。
我手互相掐着,出血了,可我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意,我身上很冷,全身的血液都快要凝固,我忽然想起,我手袖里有根圆珠笔,可以用它来了结我的生命吗?
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盘旋,我死了,一切就结束了,邢逸他们也不会这么苦恼了,我死了就不用再备受折磨了。
他们会以为我是畏罪自杀吗?可那又怎么样,等我的血流尽,我将忘记一切,就自由了……
可是我的命里有白正桥的份!我欠他的,我应该把这条命还给他的母亲!
我清醒过来,圆珠笔已经被我抓在了手上。
我有些害怕地将它丢开,它从桌上滚落到地上,我下意识地去捡……
「你要做什么……」
什么声音!好像是我的声音!
可我不记得说过话……
「嘘!等下就放开你。」是高遇尘的声音,是从圆珠笔里发出来的!
这是支录音笔。
它竟然录下了一切!这戏剧性的一幕让我怀疑是有人在操纵,我僵住,不敢再动,脑海里有些记忆碎片在放映。
「你杀了他们,要杀我了是吗?」我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,但我自己可以感受到其中的颤抖。
「不用着急,我们还有很长时间!他们应该还在抓我的替身……」高遇尘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一丝难以抑制的焦躁,他好似被两个人格拉扯般矛盾。
「警局的人已经发现你了!」我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,好似在威胁他,是害怕他折磨我,希望他动手快点吗?
我听到录音笔里高遇尘的笑声,「是杨元雄,他希望你死!他是来交代我的!」
录音笔静默下来,我跌坐在地上,竟然是杨元雄!那个脚步声是他的,他为什么不救白正桥!
50
「那个尸体上的DNA是他的。」高遇尘又笑了,好似很欣赏我的表情,「那天他刚从情人家里出来,那个女人就跑上去叫他救她,可怎么可能呢?他会暴露的,我说是妻子不听管教,就抓走了那个女人,谁想到那个女人指甲竟然划到了他的手……」
我想起小说里的描述,在看到第四个死者照片时,杨元雄下意识地将手背过身去,他的手上有一道划痕。
「是他在帮你?」是我的声音,很小。
「他要嫁祸给你,叫我分尸的时候把头给他,别抛出去。」高遇尘声音很冷。
一些片段又断断续续地回到我的脑海里。
我身份不明,甚至没人认识我,而我又对高遇尘出奇地了解,确实是不二人选。
良久,录音笔里又响起声音,「黎梦,我有些问题想问你,如果你说得好,我就不杀你好不好?」
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,好似在害怕录音笔里接下来的内容。
「你告诉我,」他明明压低了声音,录音笔里的声音却清晰了起来,他应该是向我靠了过来,「这是一本小说对不对?」
这是一本小说!
一本小说!
小说!
录音笔里传来一阵笑声,「我做了一个梦,梦到自己是一本小说里的变态杀人犯,杀了好多人,最后被邢逸抓到,受到了法律的惩罚!」
他不是问,是肯定。
「你说好不好笑,这竟然是一部小说!我受尽折磨的童年,我满是仇恨的心理,竟然就只是在为一本小说服务!仅此而已!」
他声音带着疯狂,带着自嘲,还有一丝失控。
我渐渐有些呼吸不上来,高遇尘他在小说里觉醒了,是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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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抓紧录音笔放到耳边,也在失控的边缘。
「我为什么要做你们手中的刀!你们凭什么将我视为罪恶!我的痛苦和挣扎又有谁知道!你告诉我啊——!」高遇尘声嘶力竭。
良久,我听到里面我的声音传来,「对不起……」
「呵,对不起,对不起吗?呵呵。」高遇尘的声音弱下去,又突然清晰起来,「那你告诉我,妈妈是爱我的对不对,她只是不得不按照小说里的描述,虐待我,对吗?」
高遇尘的声音带着渴求,我仿佛透过声音看到他原本冷漠的脸上出现了希望这种颜色。
「黎梦,我求你,告诉我,妈妈是爱我的对不对,她不想打我,不想给我吃石头,不想骂我,不想推我下小山包。」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起来,好像是哭了,「你记得吗?就在这间房子里,她还给我做了最后一顿饭,然后她就消失了,她是被迫抛弃我的对不对!」
我还是没有声音。
「我不杀人了,她是不是会原谅我!我杀她的时候也哭了!她一次都不肯来我梦里,我是不是惹她不开心了!我知道错了……」他号啕大哭了起来,「你们为什么要那么写我!都怪你们,都怪你们!你得死!是你们把我的刀架在了妈妈脖子上!我后悔了的……」
他彻底癫狂起来,我听到我的声音响起:「她会原谅你的,你的妈妈她很爱你!」
我说谎了吗,我不知道,谁也不知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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录音笔里安静下来,高遇尘好似很开心,「黎梦,你承认了,我就知道,你本不应该出现的,你也做了一个梦是吗?昨天晚上我就想清楚了,问你准没错,你知道一切!」
「去自首吧!她的灵魂会看着这一切!」我小声的安慰传来。
「不行!这样不行,我杀了好多人,她不会原谅我的!」他的声音突然尖厉起来,「我要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弱者,这样她才会可怜我!是你!杨元雄说得对!你是我的帮凶!我杀的人要分你一半!」
「她看得见的,你不能这样!」我好似惊恐起来。
「嘘——别被妈妈听见了,她不喜欢我说谎的!」高遇尘的声音出奇地小,「来,打一针,醒来就结束了,接下来的都交给我,你什么都不用想!」
「不要!不要!」我听见我挣扎的声音。
我浑身颤抖,却还紧握着录音笔,等待着后续。
良久,才又有声音响起。
「等下,这个门打开,你就按动这个,对我开枪,知道了吗?」是高遇尘在轻柔地对我说话。
「好。」我听到我呆滞听话的声音。
「乖,你会忘记一切的!」
空气又陷入了静止,我撸起袖子,发现了那个针孔。
是高遇尘对我打了针,让我忘了这一切的,但是他没杀我……
他好似不想坏,到底是谁坏,我不懂了,究竟是谁错了?
我头剧烈地疼痛起来,是药物的副作用吗?
他的善恶都不纯粹,可为什么我这么痛苦,或许他比我还痛苦得多……
门打开的声音传来,「砰!砰!」枪声响了好几下,我耳鸣起来。
下一瞬,审讯室的门缓缓打开,我终于扛不住,晕了过去。
是谁来了?
但绝不会是高遇尘了,他见到他的妈妈了吗?
每件事都会有一个你不得不接受的结果,活下去,靠的不是救赎或者和解,而是遗忘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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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医生,我遗忘的记忆还能想起来吗?」我躺在洁白的病房里,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袍的医生,他说我失去了最近一段时间的记忆。
我说我要回家,我报了我家的地址,他却说没有这个地方,甚至,在手机地图上都查不到。我有些傻了,我记得在那里生活了好多年。
后来,来了一个长得很帅很帅的男人,我想我应该不认识他,可他好像认识我,总是带着心疼的眼神看着我,而且他看上去好似很疲惫。
「你好,我认识你吗?」我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和愧疚,我说不上来,有些怪怪的。
「黎梦。」他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叫了我的名字。
「欸,你知道我的名字。」我说出来就后悔了,废话,他认识我,肯定知道我的名字啊!
邢逸笑了一下,「看来你真没骗我,告诉我的是真名。」
「你这人说话怎么怪怪的,你叫什么名字呀?」我听不懂他说话,但本着礼貌,我还是决定礼尚往来地问问他的名字。
他愣了一下,忽然又笑了,「我吗?我叫……」
他说他叫邢逸。
我愣了一瞬,这个名字莫名牵动了心里的一根弦,让我忍不住感觉害怕,不安彷徨瞬间占据了我。
我想我需要找回失去的记忆。
「你好,请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失忆了吗?」
邢逸有一瞬的错愕,却又很快恢复,「我没保护好你,让你受伤了……」
他的声音很低迷。
原来是这样,怪不得他如此自责。
当我想继续深究的时候,他的电话却响了。
我再也没见到他,但我心里就是有预感,他还会出现,他值得信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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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我出院的那天,他出现了,接我出院。
「邢逸,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?」
这几天我想了很多,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,特别是我的家庭住址,查也查不到,而我更是连手机也没有。
「你说。」
「说起来有点神奇,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记忆错乱了,我发现我的住址查不到,而我背下来的电话要么是空号,要么就不是我认识的人。」
一股子冷寒让我不敢继续想下去,就像是……就像是我是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的。
我急于知道答案。
邢逸很认真地倾听着,等我说完这一切,他微蹲下来,平视着我,「等一切都结束了,我就告诉你,好吗?」
焦躁的心在这一刻不能得到安抚,我只能压抑着。
邢逸的表情告诉我,他不是不想说,而是——不能说!
为什么呢?
我的疑惑又多了一重。
后来,我见到了一个女人,一个双眼通红又很瘦弱的女人,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了。
她穿着黑色的衣服,手上绑着白布,我不知道邢逸为什么带我来见她,但我看到他的眼睛也红了。
女人被人搀扶着,我听邢逸喊她林伯母。
她只是看着我,良久,她朝我伸出手来,我懵懂地望向邢逸,他对我点点头。
我看着那一双瘦弱的手,犹豫了一下,还是将手放在了上面。
我想,她一定是失去了最亲的人。
想着想着,我的眼也湿润了。
她紧紧握住我的手,我能感觉到她的颤抖,而后她又恢复平静,「孩子,好好活着。」
只一句,我心莫名一紧,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来,鼻子不自觉酸了。
她松开我的手,抚上我的脸,看到她手上的晶莹,我才发现,我哭了……
又过了几天,邢逸带我去了法院,里面是在审判一个叫做杨元雄的人。
这个人是警察局副局长,可他不仅徇私舞弊,还助纣为虐,罪孽深重的他被挖出了各种罪证,最后罪有应得,被判处死刑!
看着那人最后错愕不敢相信的神情,我竟然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。
也是在这个时候,我看到邢逸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。
这天晚上,邢逸带我去了海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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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浪极具生命力地拍打着岸边,好似要冲上岸来。
我们静静站着,吹着海风,听着海浪声,好似可以站到地老天荒。
出院那天急于知道一切的烦躁如今竟然慢慢消退了。
「邢逸……」我叫出他的名字,「你不用告诉我了。」
这些天,他做的事,我想我懂了,他在告诉我一件事的结果,而也正是这件事导致我丧失了记忆。
他转过身来,海风吹乱他的头发,迷了他的眼。
我张开双臂,「抱一下,可以吗?」
好似这个动作,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。
「好!」
下一秒,海风停了,是真的停了。
…………
好多年后的清明节,邢逸带我去了烈士公墓,这一次,我终于知道了白正桥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。
「正桥,对不起,这么久了,我才记起你,你不会怪我来迟了吧……」说着说着,我又哭了。
然后,我在满是鲜花的墓碑前放下了一盒飞行棋,飞行棋上面写着四个字——冲锋在前!
紧接着,车子驶向瓦宁村,村子已经全部规划重建,一片欣欣向荣的样子,我们没再往里面开,只是静静地望着高遇尘家的方向。
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绿化带,曾经的山包推平了,小孩自由自在地玩耍,回到家就能吃到热腾腾的饭菜。
「这一次,不一样了。」
高遇尘的那段录音,邢逸交给了我,当年他将中间的那一段进行了删除。
在这之后,我们一起去了林伯母家。
吃完晚饭,一直等到伯母睡下,我们才离去。
「邢逸,明天,我们得去做产检了。」
我摸着隆起的肚子,柔和地提醒他。
「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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